weibo:顾墨卿_日落铃兰瑞瓦肖
曹荀本命|墙头甚多|人散曲无终
吃一切君臣cp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侯王】我们都是江苏人

*我不会吴语,吵架的段落是现查胡诌的,还请亲们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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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黄了,金陵的秋天萧瑟中带着几分优雅。天空湛蓝高远,没有北方飞沙走石的狂风,枯萎的叶子打着旋飘落,像完成生命最后一支舞蹈。
老侯和小王沿着玄武湖散步。老侯高大挺拔,平时走路也显出几分军人坚毅的风采来。小王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身材瘦削,个子并不比老侯矮,因而格外显得腿长。他背着手,一派悠闲气度,步伐偏慢。两人肩并肩走着,步调并一致速度却差不多,他们都没有说话,沉默在空气中酝酿出宁静平和的意味。
枯黄的梧桐叶落到老侯的肩头,粘在了毛衣上。小王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拂去,两人停下脚步,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夜色将临,仿古烛台形状的路灯亮起,湖边三三两两有散步的老年人、步伐匆匆的白领、嬉闹着跑过的学生。小王看着老侯,脸上不自觉地染上笑意。
“人的一生也就这样过了。”老侯忽然感叹,他靠坐着,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长椅靠背上,虚虚地揽住小王的肩膀,“也算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南京市政府举办了一个“家在江苏”专场文艺演出,邀请了社会各界江苏籍名人参加。老侯和小王正巧档期都挺空,于是一同回乡参加。
小王忽然看着老侯抿嘴笑起来。
“你笑什么?”
“应该有很多人说你,不像南方人,像北方汉子吧。”
老侯有些腼腆地笑:“的确,演了太多硬汉角色。”
“今天咱们朗诵的诗,寓意不错。”小王意味深长地看了老侯一眼,“《我是江苏人》。”
老侯把小王的肩膀一拍,大笑道:“哈哈哈我知道你想提哪一茬了。”
“哎,对了,给你看个有意思的。”小王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网页。
老侯接过,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些,眯起眼睛边看边念出声:“苏州人眼中的江苏地图……连云港是花果山?南京,江苏最大的农村……噗哈哈哈哈哈这是谁画的图,真是太形象了!”
小王笑而不语,滑到下一张图片,示意他继续看。老侯笑得不停,一边还连连点头。
“刚到南京上学的时候,我还真遇到过不少喊我侉子,看不起人的。”老侯摸摸后脑勺,笑着回忆。
那是八十年代末,改革开放已经十几年,初见成效。随着上海经济腾飞,靠近上海的苏南地区自然也随着这波春风飘起来。
小王记得是开学报道的那几天,听说班上新来了一个同学,徐州话剧团推荐的,高壮,非常的汉子。几个无锡的女同学叽叽喳喳地议论,一半好奇一半不屑,话语里几次说到“刚波宁”。小王本来纯粹有些好奇就过来看看,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礼貌,便准备离开报到处。低着头出门,小王迎面撞到人,一个踉跄,对方赶紧伸手扶住他,洪亮的声音带着不安问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小王扶着腰站定,抬头就看见一张黝黑的脸,浓眉大眼,一看就觉得挺老实的样子。
“我没事。”小王摆摆手,“你是新生的家长?”
对方神情顿时有些垮,他尴尬地笑着,放下扛着的大麻袋,搓了搓手问:“这里是新生报到处吗?”
小王点点头,指了指屋里就走了。
直到晚上辅导员将表演系的新生召集起来开会,让大家互相介绍认识的时候,小王才发现白天他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一身深蓝工装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人,居然就是那个徐州来的同学。
真是个侉子。他心中暗嗔。
其实当年哪有那么大的贫富差距呢。大家都很穷,可偏就这种的情况,有些人就爱标榜着体面,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上偏远地方来的穷小子。老侯明里暗里受过些挤兑、嘲笑,他从不放在心上。小王看不惯有些人这番势利嘴脸,让他遇见,总要替老侯回怼过去。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成了朋友。因着这事,小王再不说自己是无锡人,要是被问起,就说是南京的。
老侯大方豪爽,做人敞亮,人缘还是挺好的。便有朋友介绍他课余时间去做小时工,搬货。给的钱不多,做一个小时也就能买两个大馒头。小王家境稍好,却也没有余钱给他多吃几两饭。老侯曾叫他一起去打工,小王觉得自己做不来这样的力气活,且被人呼来喝去的,不值当。
上学时候年轻,大小伙子总是吃不饱。在戏校一年级的初夏,他大晚上吃过饭就打着手电提溜着个篮子钻到学校小山树林子里逮知了龟。拿回来去食堂借了锅灶一炸,便是不可多得的美食。但无锡、南京吃的人比较少,小王第一次见颇觉惊骇,看到老侯一口一只昆虫嘎嘣嘎嘣嚼得津津有味。
“这个…真的能吃吗…”
“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小王瞥着递到嘴边的虫子,条件反射地缩头,拉远距离。
老侯拿着黑乎乎的外形恐怖的金蝉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收回手丢到自己嘴里,还故意露出半截来。
“咦呃…还是你自己吃吧,这个看起来真的…有点恶心…”
“真的好吃!你就别想着它是虫子,长得丑不丑,只管闭着眼睛吃就是了。你吃过炸虾没?就把它当是虾子就好啦。”
小王努力克服心理障碍,闭着眼睛放了一个到嘴里。嗯?味道还不错。小心翼翼嚼了嚼,香酥可口,真的挺好吃。
“我们明天一起去逮知了龟好不啦?”
老侯笑眯眯地答应。从此每年初夏傍晚,老侯就带着小王往树林子里钻,平白添一道美味又营养的吃食。
那时候老侯喜欢看车展,小王喜欢看书。可是手头紧啊,吃饭也只能吃个半饱,哪里还有闲钱买书?小王就站在书店看,没有课的时候,一站就是一整天,连饭也不回学校吃了。去的次数多了,老板娘见他光看不买,少不了拿不好听的话挤兑。小王就赔笑,自己的确是耽误了人家做生意,也不好意思。可是那些书里的精彩吸引着他,下次还是去。小王那薄薄的面皮子在蹭书看这件事上被锻炼得厚若城墙,老板娘的挖苦叫骂只作是耳旁风。还好她顾着要做生意,不曾拿着棍子赶人。
可是有一次小王却看中了一套书,莎士比亚全集,总忍不住同老侯讲那书多么多么好,可就是舍不下钱去买——也买不起。
“你要实在想买,我借钱给你买就是了。”
小王心头先是一喜,继而想到老侯挣的都是血汗钱,也是补贴着吃饭用的,怎么能借。
“算了,你整天也吃不饱,我怎么能要你的辛苦钱。”
老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凑上去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我有一万元存款。”
小王惊愕地看着老侯,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没发烧呀,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老侯抓住小王的手:“我没瞎说!不过这钱放我妈那儿了,她给我留了一百块做急用。”
小王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
“你不晓得,我初中毕业之后没上学,在肉联厂工作,这些都是我卖肉赚的。”老侯洋洋得意地说。
小王一伸大拇指:“老侯,你太牛了!但是这也是你辛辛苦苦挣的……”
“不辛苦,都是些缺斤少两的小伎俩。”老侯眉飞色舞地与小王讲起他卖肉的往事。
“可是……”
“哎呀,别磨磨唧唧了,我又不是白送你,借给你买书,你有钱了再还我便是。”老侯说着一把拽起小王,到对门自己宿舍床下的砖头缝里抠出一百元大钞,两人并肩往学校旁的书店去。
“哦哟,穷酸穷酸的小赤佬又来白看书了。”老板娘看见小王,随口讥讽道。
小王不理她,踮起脚从书架高层小心翼翼拿下来一套塑封精装的《莎士比亚全集》。
“侬个灾星哟,介个不拆的!”
老侯往柜台边上一杵:“我们是来买书的。”
老板娘瞥了老侯一眼,没好气道:“新到的货,可贵哩,侬个刚波宁买得起吧?穷鬼都死一边去好了啦。”
小王一听这话,急了,他将那套书往柜台上一摔:“你啊喀样个讲话?”老板娘也骂骂咧咧一口吴语和小王吵了起来。
老侯在懵在一旁,他俩吵的内容他都听不懂,只晓得斜挡在小王面前,避免老板娘叫骂着挥起来的手打到他。
骂战小王显然不是老板娘的对手,老侯扯扯他袖子:“咱们别处买去。”
小王斜睨了老板娘一眼,低声骂了句“宗桑批”,拉着老侯忿忿离开了。
最终那套《莎士比亚全集》也没买到。那套新出的精装书出了学校旁边的新华书店,其他的书店都没有货。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发这么大脾气。”老侯后来回忆起这件事感慨道。
小王但笑不语。
后来小王还是跑去与老侯一起做了段时间搬运工。小王有个年纪比他大的远方堂侄给小王介绍了个在南京话剧团帮忙搬运道具的工作。小王便叫上老侯一起,就近还能蹭着看一看戏。到了三年级时终于在得到机会担任了几回群众演员后,小王在另一家书店里买下了那套精装的《莎士比亚全集》。
“没想到你个苏北的居然这么大款,藏得太深了。”那天以后小王总爱拿这件事打趣,老侯也经常开玩笑自黑。关于江北人的地域歧视便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有趣的小段子,常常说笑,也就再不在意别人这样说了。
“苏北的经济发展确实比较落后哇……”坐在玄武湖边长椅上,老侯开始了对国计民生的关心,从历史、交通、工业区位等多个方面分析了苏北经济落后于苏南的原因,说得头头是道。
夜风轻起,小王打了个喷嚏。老侯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毛衣,顺手将只穿了件风衣的小王揽住。
“我觉得今天节目的那首诗应该改个名,”小王转过头看着老侯说,“应该叫——《我们都是江苏人》。”
“是是是,我的大诗人,江苏降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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